鹅不食草

阳春三月，叶修乘船在西湖上慢悠悠地荡，身后远远跟着一群觍着脸赔笑的临安官员。哪怕他只是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呢，那也是皇亲贵胄，怠慢是万万不得的。于是叶王爷凭栏远目，西湖水平静无波，岸边柳树绿如烟雾，长堤另一头隐约有丝竹声遥遥飘过。

“今年的春宴还是同往年没差。”叶修轻飘飘地说，一句话就让官员们揩一把汗，不知道专精于享乐的这位有何高见。他们恭恭敬敬的，心里却都嫌王爷斗鸡走马不务正业，三百六十行他只在吃喝玩乐上当状元，这实在令胸怀大志的读书人嗤之以鼻。新入朝为官的则想现如今对这些剥削民脂民膏食人血肉的权贵们暂且伏首，大丈夫能屈能伸，待到功成名就之日，定是要把他们全都踩在脚下的。叶修倒是把这些人的想法全都看透了，不甚在意，轻轻晃着手里烟青秘瓷的茶盏，澄净茶汤同两岸翠柳一色。

这一只画舫上大多是背景盘根错节牵扯颇多的人，大事临头谁也别想动谁，起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叶修却颇为认真地考虑打破这样僵持的局面，只需他心思一动就得有人做那倒霉的导火索。叶王爷向来不好好束发冠，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他嘴角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刀剑锵鸣，寒光凛冽，直教人眼花缭乱，虚虚实实分不清楚。场中央那两人战意正酣，谁也没留手，一时间只见两道虚影腾转挪移，胜负难分。

忽的金鼓三声，浑厚悠远地传开，缠斗的两人同时停手，各自飞身退开三尺远。这时场下候着的侍从方才急忙递了汗巾和茶水上来，王杰希道了声谢，平复了呼吸，略抬了抬眼，不冷不淡说：“你似乎没什么长进。”

“那我看你可是眼拙啊小王将军。”叶修那头散发就没齐整过，此时乱糟糟地垂在脸边。他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杵，借力站直了，对王杰希那语气熟视无睹：“你跟我比还差得远呢。”

任谁来看他现在这宽衣缓带、懒散随意的样子，都会觉得这位纨绔子弟名不虚传。可方才他那武功招数凛冽得出奇，直来直去一招见血，连本朝威名赫赫的王杰希王将军也奈他不得，着实令人瞠目结舌。王杰希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整了整身上武服，归剑入鞘，抬步下了演武台。叶修笑了一声，手腕一甩，那杆长矛斜飞出去，稳稳当当地插回兵器架上。而他人早已追了上去，两人并肩转过回廊，没了踪影。

王杰希伏在榻上，只感觉到过分的燥热，冰簟快要成了一席沸水。他身上袍子褪下一半，凌乱长发下的腰背白得晃眼，整个软倒下去，一点没有平日挺拔的样子。

叶修看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攥紧，指尖发白，忍不住俯下身去咬他肩膀，把一道粗砺的伤疤叼在嘴里。王将军身上多是陈年伤痕，是在草原荒漠里杀出来的，使他浑身凛然正气，不怒自威。而叶修就喜欢这样的威严和正气，更喜欢亲手揉碎它们，放进怀中收藏起来。他动作又急又重，王杰希绷直了腰来反抗，费了好大力气想挣开叶修钳着他的手。可哪怕在平日他也很少能直接挣开深藏不露的叶王爷，更何况现在。

“将军，放松点。”叶修说。他没怎么仔细束着的发带脱落开，鸦青的发流下来，和王杰希的缠在了一起。